北宋大文豪苏轼曾对道学思想有所释读,曾强调“道可致而不可求。”但他的“吾书从吾手,不计细节。”却又透露出书迹与手心合一的重要性。周敦颐认为文以载道,而苏轼则认为文以贯道,郭若虚更认为“言为心声,书乃心画。”由此而言,书以贯道更是书家追求之王道。
作为心源之反映,书法用笔与墨痕更能成为心迹的天性印记。所谓天然之为道,能够充分流露心迹,真切反映书写状态,不娇揉、不造作,浑然天成的墨迹,便是领略了道之所在。即为应目会心,类之成巧,目亦同应,心亦俱会。
著名学者、书法家孔达达的墨迹不循于传统书法中固有的起承转合,也不碍于古人风格的限定,笔者与孔达达先生曾虽仅有过一面之缘,但其温韵内敛,含蓄笃定的气息让人印象尤深,见字如面,如同他笔下的《唯吾知足》《以古为师》一样,他通过笔、墨、水、纸写出了自己的心相,“知足”的内容选择是他生活态度的反映,而“以古为师”则时刻谨记,追求永无止境。他这两幅作品在艺术上追求骨法用笔、墨色幽黑、含墨饱满、圆润顺滑,行笔则承传了“颜筋柳骨”般的遒劲,(传)蔡邕在古代书论著作《九势》中指出,书写者运笔必须笔笔“藏头”“护尾”:“圆笔属纸,令笔心常在笔画中行……画点势尽力收之。”
孔达达的书法融合了篆书的中锋用笔、隶书的结体架构和楷体的端庄正气。他的书法没有受碑学刻意追求金石味之流的影响,也没有行草书怪张的躁动,更没有楷书的刻板单调。其书法的最大特点,是以圆笔为主,方笔隐藏结字之中,浑圆单纯而饱满的用笔恢复了古隶的长方字形,有宏大端庄的气势。单是品味圆笔,则深刻有力、沉着而有节制,整体书写呈现顺和、平静又含蓄,通篇中锋用笔,撇捺侧锋却由圆转收笔藏起了毛笔本身的锋芒,孔达达行笔对“圆”的运用,既揭示出一种优雅的表现和精神的和谐,也体现了书家为人处世,不露不争的哲学态度。
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,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。在孔达达的书法作品里,早已没有尺幅大小之顾虑,他用笔总是全乎天然,行气不偏不倚,书写一气呵成,这跟他积累多年的深厚书法功底有关,更离不开他对书法技巧和笔墨的感悟。
孔达达无论是人生历练还是书法探索,都迎来了厚积薄发、行稳致远的最佳时期,中国的书画艺术,到了一定高度,讲究的是人文修养。圣人以神法道,而贤者通。书法的形神既是作为文字符号给人的视觉感知,更是书家综合素养的投射,孔达达早已深谙此理,他追求内心、手臂、指尖、笔端、墨汁以及纸张的多因素融汇于一体,一横一竖无不反映为人做事行为准则,一撇一捺又是掂量左右平衡的警醒,更高的追求,则是心领神会,通过墨气笔端以通达天地,透彻人生的终极理想。
孔达达先生过去多年研究艺术市场,广泛关注各大文化艺术动态,看尽繁花,回归初心,通过单纯的软体毫毛和水墨的交融畅显尘世心迹。他的书法细品蕴含着深深的禅意,宋代释怀深有言,“幻化空身即法身,个中无染亦无尘。”在孔达达的书法中,书法有法亦无法,看他的作品《上善若水》既有楷书的端正之貌,也有天真稚拙的憨厚味道,这是一种内心被洗涤清静,剔除世俗浅见,直面心田的真实反映,仿佛写出了“上善若水”本来的样子,没有过多的笔墨技巧的矫饰,也没有张扬外显的表现,似乎真正传达出了“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”的哲学精神。
如果要用简单字眼概况孔达达的书法特点,恐怕用“圆”“藏”“收”三者兼具最为贴切,在当今浮躁喧嚣的社会中,书法创作能做到像他笔下这样的特点并非易事,孔达达笔下的“圆”,虽然没有方的刚,却有柔的灵活与韧劲;内“藏”而不露,是经过知天命的万千世事之后,对一切的“敬畏”之心,越敬畏,越内藏,内心越博大,继而转化的笔墨更有广阔宽厚的精神;“收”是减法,是内敛不张扬,是取舍,更是让世、不羡、不愧、不计。在孔达达的书法里,视觉上流露圆柔之美,但内蕴“无欲则刚”的气节,他书写的早已跳脱出书法本身,而在践行人生之道。
最后,借用苏轼评价黄庭坚的话语形容:以平等观作欹侧字,以真实相出游戏法,以磊落人书细碎事。而孔达达紧随掌中之笔前行,笔下的书体只有“平等”“真实”“磊落”,书写的是文字符号,留下的则是刚强不屈的人物形象。
文/梁志钦
作者系新快报特刊编辑部副主任、华南师范大学兼职研究员、广州市美协理事